8月1日，中国勘察设计协会全过程工程咨询分会成立大会暨第一届理事会第一次会议在京召开。在会议同期举办的第一届全过程工程咨询创新发展论坛上，同济大学丁士昭教授受邀作了题为《国际生命周期工程项目顾问（全过程工程咨询）产生背景和发展趋势的探讨》的主旨报告，就我国建筑业的发展现状、国际大型工程顾问公司拓展生命周期工程项目顾问服务的样本、国际生命周期工程项目顾问产生的背景、国际生命周期工程项目顾问的特征和发展趋势等展开了深入分析和探讨。

问题的提出

2017年以来，全国各地都在推广全过程工程咨询，但在推广过程中也产生了一些问题。例如，什么是全过程的工程咨询？有人说，就是“1 N”，那是设计引领还是项目管理引领；全过程工程咨询能简称为“全咨”吗？如果简称为“全咨”，就可能会被理解成全方面的、全方位的咨询；提供全过程工程咨询，是不是需要有一个全过程工程咨询的证书？是不是需要有全过程工程咨询的标准、规范？是不是需要有全过程工程咨询的收费标准……对于这些问题，近年来有很多讨论，全国也举办了很多大型、超大型的论坛来研讨，但对重要概念的理解还是有问题的。所以，我想提出一个问题——全过程工程咨询的概念有没有被异化、有没有被内卷化？

异化是一个很严肃的哲学和社会学概念，很多哲学大家对异化也有一些不同的定义。本质就是事物本来就有天然的性质，事物抛弃了它天然的性质，就是变质，也可以称为异化。对于内卷或者内卷化，根据华为的文章解释：内卷（involution），与之对应的是evolution，即演化。直观地说，内卷就是“向内演化或绕圈圈”；更宽泛一点说，无实质意义的消耗都可称之为内卷。内卷化就是无法进行质变的量变，超越内卷的关键是创新，通过找到新的人生赛道，拓展自身能力圈，从而走出当下的困境，获得再次发展。明白了内卷的含义，大家便可以有意识地避免陷入内卷，减少内卷造成的浪费和伤害。所以，现在我们对全过程工程咨询的理解，要防止它不被异化、不要内卷化了。

对中国建筑业发展的分析

最近，看到一篇题为《中外建筑业对比：中国建筑的道路还很长》的文章，文章指出，我国建筑业从增量上讲，还有10年的发展窗口；在生产力水平和效率提升方面，中国建筑业还有很大的作为空间；在企业经营质量和国际化水平方面，中国建筑企业，包括设计企业、咨询企业、施工企业，还需要做出更多努力；在建筑企业国际化进程中，中外建筑企业还有较大的差距。从2011–2021年全球最大国际承包商排名前20的企业的国际化率数据看，10年来，中国企业的国际化率呈现下降趋势，从2011年的13.4%至2013年上升到最高点24.7%后，一路下滑，2021年跌至9.9%；而同期全球最大国际承包商排名前20的外国企业的国际化率则基本稳定在60%–70%。

国际大型工程顾问公司向生命周期工程项目顾问转型过程的样本分析

俗话讲，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国际大型工程顾问公司是如何向生命周期工程顾问转型的？是怎样的一种转型？下面将以荷兰的凯迪思（ARCADIS）、瑞典的斯维科（SWECO）、美国的艾奕康（AECOM）三个公司作为样本，来分析国际大型工程顾问是如何实现转型的。

凯迪思（ARCADIS 荷兰）

凯迪思提供以设计为主体的工程顾问服务，组建于1888年，至今已百余年历史。凯迪思的logo是一只火蜥蜴，这个物种必须生活在稳定的生态环境中。由此可见，ARCADIS的理念是：要做可持续、平衡的环境工程。凯迪思现有技术人员2.8万人，其中31%在欧洲、34%在美国、35%在新工业国家，在全球有18个分支机构，年产值32亿美元，欧洲排名第3、全球排名第6。

凯迪思从2007年起加快了全球化的收购、兼并步伐。凯迪思在亚洲的运行公司，通过收购、兼并，不断扩大企业规模，2007年收购设计公司RTKL，2011年收购项目管理公司EC Harris，2012年收购测量师行Davis Langdon、Seah威宁谢，2014年收购项目管理公司inProjects、工程咨询公司Hyder、设计公司CALLISON。2007年以来，凯迪思服务的领域24%是基础设施，包括铁路、公路、机场、港口、采矿、智慧基础设施等；15%是水务；33%是环境工程；28%是房屋建筑。凯迪思在整个发展过程中，对环境工程特别重视，它的综合性很强。

斯维科（SWECO 瑞典）

随着全球化战略的不断推进，斯维科逐渐形成了以设计为主体的工程顾问服务，且服务范围不断扩展，在水和环境、工业、能源系统、交通和市政工程、建筑设备、结构工程、项目管理、地理信息系统等多个领域提供工程顾问服务。斯维科现有工程技术人员14500人，年产值17亿欧元，在挪威、丹麦、芬兰、冰岛、德国、立陶宛、保加利亚、捷克、比利时、荷兰、英国、波兰、土耳其等国都设有分公司，项目遍布70余个国家。斯维科还分别在纳斯达克、斯德哥尔摩上市。

斯维科提供的服务领域十分广泛，从项目经理、设计经理、客户代表，到施工经理、建筑设备系统协调人、质检经理或监理。一直以来，斯维科非常注重各类项目经理人才的培养。斯维科的项目经理能够胜任各个类型的项目，不论是中小型改造还是大型项目建设，如新学校、办公楼、医院、工业园区和基础建设等。斯维科的项目经理还可以提供项目运营开发方面的服务，主要针对建筑和房地产领域，服务主要包括策划、流程计划、决策资料准备、组织支持和利益监管等。斯维科还提供存档及信息管理的解决方案，即Projektstruktur软件系统，它可以对繁琐的信息交流进行管理和简化，使得项目管理和经营能更加便捷高效。

艾奕康（AECOM 美国）

艾奕康是世界500强企业，是提供专业技术和管理服务的全球咨询集团，业务涵盖交通运输、基础设施、环境、能源、水务和政府服务等领域，现有员工4.5万人，业务遍及全球125个国家，年营业额超过80亿美元。艾奕康统括全球视野、本土认知、技术创新与专业知识，持之以恒地构筑、改善并维护世界各地的建筑设施、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的可持续发展，现已成为各专业领域的业界翘楚。

艾奕康在其网站上用一个游轮来展示公司形象，表明企业虽然主要做设计，但也引申到全方位、全面的工程顾问，就像一个游轮。游轮上可以游览、休息，可以参与各种体育活动，包括的面很广。所以，艾奕康将自己的服务角色定位为“系统性问题一站式整合服务方案提供者”，通过对区域经济、产业经济、城市规划、城市开发及运营、项目策划、城市设计、城市规划、工程设计、景观设计、生态可持续发展等多个专业部门的技术力量进行有效整合，运用科学的研究方法和创新的观点，对所研究区域内外部环境进行全面通透的客观分析，从而为客户提出有效的综合解决方案，提升区域竞争力，实现区域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

德国建筑师和工程师工程顾问服务体系的扩展和提升

在德国，针对建筑师、工程师建立了一个工程顾问服务体系。德国建筑师和工程师的服务体系原来只有设计方面，就是设计公司、设计事务所主要是提供基本设计服务。近二三十年来，该服务体系在原来的基本设计服务基础上，作了设计延伸服务，又增加了四个方面的内容。

目前，该服务体系主要包括基本设计服务和设计延伸服务两个方面。基本设计服务包括基本数据及资料准备、规划和初步设计、深化设计、审批设计、施工图设计5方面内容，得到的酬金占总酬金的52%；设计延伸服务包括工程施工招标发包准备、招标发包工作、施工监控、验收和相关的设计和工程管理工作4方面内容，得到的酬金占总酬金的48%，所以并不是一个小的延伸。从基本设计服务的五个方面延伸到第六个方面——为业主提供工程招施工标发包准备，其中最核心的延伸服务就是建筑师、工程师要在施工阶段提供设计监控、施工监控、参与施工的验收、相关的设计和工程管理服务，施工监控的服务板块占了整个设计三分之一的酬金（约31%）。总的来讲，施工监控服务的酬金相当于设计费总量的60%以上，所以服务体系提升有很大的变化。

另外，德国的建筑师和工程师服务体系中要求强化项目管理，对项目管理和设计进行融合。在项目控制方面，包括了5个阶段，需要做5方面工作，就是25项任务。比如，在设计准备阶段、建设项目准备阶段，要做组织信息协调、工程质量的准备控制、投资控制、融资服务、提供进度服务、合同服务等，这就把顾问服务和项目管理服务很好地结合了起来。

国际生命周期工程项目顾问的产生背景分析

接下来，我们将从建筑生产组织的提升和发展来讨论生命周期工程项目顾问是怎么产生的？也就是我们现在讲的全过程工程咨询是怎么产生的？它的初心是什么？我认为，它产生的背景主要是两个：一个是卖方——设计方，另一个是买方——业主方。

卖方，也就是设计方，原来产出的主要是设计产品。卖方的愿望是扩大产出、提升服务质量，所以，就要围绕原来的核心——设计服务向前后延伸。向前，做原来的设计前的准备、项目的前期研究；向后，延伸到项目的运营，从前后纵横方向要延伸、要扩展、要融合。

买方，也就是建筑市场中的投资商、业主，他们的愿望也在变化：通过任务委托的整合，实现建筑生产大系统的组织。在国际上，以前一栋100米以上的高层建筑一般需要两三百份合同，整个管理很复杂。这些年来，买方的愿望发生了变化，希望通过任务委托的整合，把设计前的项目前期准备，包括设计、施工的准备，招投标，以及施工期间整个管理等进行整合，实现一个建筑生产大系统的组织。

另外，买方愿望的变化还将推动解决项目决策和设计的分离、设计与施工的分离、技术与管理的分离、建设与运营的分离等建筑生产长期存在的核心问题。这些问题如果不解决，就是一种建筑生产组织的落后。建筑业原来是零零碎碎地签订很多合同，而买方的要求就是要通过任务委托的整合，解决长期存在的一些问题。这几个分离，也正是国际上生命周期工程项目顾问（全过程工程咨询）产生的背景。全过程工程咨询的产生有利于实现建筑市场买方和卖方愿望的统一。

国际生命周期工程项目顾问多种组织模式的分析

国际生命周期工程项目顾问主要有以下几种模式：A模式，业主与一个工程项目顾问企业签约；B模式（1），业主与工程项目顾问的联合体或合作体签约（由设计和管理咨询组成，设计为主体）；B模式（2），业主分别与几个工程项目顾问企业签约（分别与设计和管理咨询签约，设计为主体）。

A模式适用于像艾奕康这样的大型设计集团，业主与它一家签合同，但像艾奕康这么大的设计集团还是很少。在欧洲，特别是在德国、法国，用A模式推广生命周期工程项目顾问的不太多，而用B模式的比较多，就是设计单位、设计事务所和工程管理公司组成ProjectJointVenture，即项目联合体，大家有福共享、有利润分享、有难共当。一些设计单位和管理单位不愿意采用B模式（1）有福共享、有难共当，但是愿意形成一个consortion（合作体）来合作。consortion是一个法语单词，意思是大家一起成为一个合作体跟业主签合同。B模式（1）在欧洲相当普遍。B模式（2）就是业主是和工程项目的设计单位、项目管理单位或者别的单位分别签合同，没有形成联合体，也没有形成合作体，但是企业之间在加强合作。

所以，国际上生命周期工程项目顾问不一定就是一种形式，这几年国内在推广全过程工程咨询过程中比较多的是业主跟一个企业签一个合同，排斥了其他一些可能性。

国际生命周期工程项目顾问的特征和发展趋势分析

国际上，生命周期工程项目顾问也是一种新的事物，这十几年来积累了一些经验，但是它还在继续发展，它的发展趋势或者一些特征可以归纳为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规模特大、经验丰富、跨国性工程顾问公司。当前，国际上做生命周期工程项目顾问的，规模特大、经验丰富、跨国性顾问公司比较多。

第二，经营和发展模式：利用金融手段进行企业兼并和重组。

第三，大型工程顾问公司吸收多国人才，全球布点，构建网络型组织，开展多种国际合作模式，实现全球化服务。

第四，以可持续发展指导整个工程顾问，积极开展创新研发。

第五，积极提供全生命周期工程项目顾问服务。

第六，拥有国际著名的规划和建筑设计团队。国际上，生命周期工程项目顾问企业都拥有国际上著名的规划和建筑设计团队，这样更容易得到项目。

第七，提供综合性很强的多元化服务，包括各种工程类型工程的顾问服务，如房屋建筑、工业建设、基础设施（公路、铁路、地铁、航道等）、建筑设备、环境工程和水务工程等。

第八，提供设计为主体的工程项目顾问服务。其实，并不存在社会上讨论比较多的所谓的“1 N”中项目管理单位、设计单位、造价管理单位谁当“1”都可以的问题，而是要清楚地表明设计为主体、不是任何去加N的设计为主体来提供这些服务。

第九，拥有一批设计、施工和工程管理经验非常丰富的顾问工程师。

第十，产生新的服务模式，系统性问题一站式整合解决。

通过以上分析可以看出，国际生命周期工程项目顾问是因建筑市场上买方和卖方双方的积极性而产生的，为建筑生产的组织形成一种新的模式。另外，关于国际生命周期工程项目顾问的特征和发展趋势分析，也是可以供我国建筑业企业参考的。（本文根据作者丁士昭于2023年8月1日在“第一届全过程工程咨询创新发展论坛”上所作主旨报告录音及PPT整理，文内小标题系本刊所加）

来源：《中国勘察设计》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