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围棋人㉚项勇：先保证教育质量，再考虑经济效益

【中国围棋人访谈】是全新打造的围棋文化专栏，访谈对象是在自己园地兢兢业业耕耘的围棋人，我们要做的就是让每一篇访谈都能触动一片人群的心灵，找到自己的感触共鸣。

本期受访人物——项勇：杭州市萧山区围棋协会会长，萧山区明仕棋院院长。

1月6-10日，第五届“汉酱杯”全国业余围棋大赛总决赛在杭州萧山举行，弈客围棋、杭州市萧山区明仕棋院共同协办此次盛会。杭州市萧山区明仕棋院成立于2006年，是专业从事棋类教育、普及、推广、培训、选拔的专职机构，其业务主管部门为萧山区文化和广电旅游体育局，是萧山区体育局和萧山区教育局联合发文确定的全区中小学棋类教学教练单位，也是萧山区教育局批准的全区唯一的中小学生、幼儿棋类培训基地，负责承办全区小学、幼儿园的三棋比赛和选拔赛。

1月10日在比赛现场，记者就萧山围棋的发展历程与明仕棋院的办学情况等话题，采访了萧山明仕棋院院长项勇。

氛围浓厚，围棋走进萧山校园

萧山区隶属杭州市，位于钱塘江南岸。虽然经济体量大、地域广、人口多，但它不是杭州主城区，而属于郊县地区，市区人口并不多。因此从培训的人口基数来看，萧山是一个小地方。

萧山围棋的欣欣向荣得益于杭州以及浙江整体浓厚的围棋氛围，重视棋类的不光是萧山体育部门或教育部门，而是全民一直以来地关注。早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杭州的小学每年都有开展“三棋比赛”（围棋、国际象棋、象棋）。虽然明仕棋院无法像一些大城市的机构，动辄拥有几千学生的规模，好在身处于一个有积淀、可持续的围棋生态中。

项勇向记者介绍了目前“围棋进校园”的详细流程，分为小学和幼儿园两个大方向。目前与明仕棋院合作的学校总共有52所，小学相对少一点，幼儿园多一点。

自“双减”政策落地，杭州各个小学开启“X”课程托管模式，在下午4点以后的时间里，开设可供孩子选择的兴趣班，这里就包含了围棋等棋类项目。另外，中国棋院杭州分院自2012年启动“第二课堂棋类共建学校项目”，包括围棋在内的棋类会进入共建学校的校本课程，每个星期会安排一节课普及棋类。萧山区棋类共建学校的校本课程，主要由明仕棋院协助制定。

幼儿园则是明仕棋院的普及重点方向。不仅向小朋友传授围棋知识，还负责培养幼儿园的老师围棋技能。由明仕派出围棋教练，培养幼儿园的一个老师。在培训的前半程以教练为主教，老师为助教；到了后半程就颠倒过来，以老师为主教，教练为助教。保证一位幼儿园老师具有独立教学的能力。

幼儿园自中班以上的小朋友都可以接受普及。在餐后至午睡前的半个小时里，由幼儿园来组织棋类普及工作，每个小朋友都有接触的机会，至于有没有兴趣就全看个人。

到了大班，幼儿园会成立一支相对有水平、能实战的队伍，这支队伍就需要棋院的教练去带。这也得益于杭州市和萧山区有这样的氛围：每年有两次幼儿比赛，上半年的叫“脑瓜儿转转”幼儿比赛；到下半年有校际联赛，就是所有棋类共建学校共同参与，分为幼儿园组和小学组。小学生绝大部分不用校队集训，是家长自己在外面训练，可以给学校创造成绩，但幼儿园主要还是要靠集中训练。

原来在浙江，宁波是单列市，温州市是经济大市，像衢州、丽水搞围棋培训也搞得比较好，大家都有自己的体系和规则。项勇介绍道，浙江省围棋协会的孙光明主席统一了全省的规则和体系，使大家的交流更高效方便，让现在整个省市的围棋环境越来越好。

继2010年广州亚运会后，围棋时隔12年重返杭州亚运会舞台。本次亚运会包括围棋在内的智力运动所使用的场馆，就是位于萧山区的智力大厦。智力大厦于2022年3月31日竣工并完成验收，现已投入使用。它与天元大厦隔钱江相望，紧邻亚运村，总高度为199.8米，总面积12.6万平方米（包括近4万平方米的地下面积）。成为中国棋院杭州分院国际交流中心。

相比于主要用于棋类运动的天元大厦，智力大厦的使用范围更为广泛，既为亚运会棋类赛事提供服务，也吸引了电子竞技等新兴智力产业入驻。随着本届亚运会的成功举办，萧山又将成为世界棋界的高光城市。

明仕棋院的创办经过与浙江队的冲甲往事

2006年11月16日，项勇和好友毛昱衡、围棋世界冠军马晓春一起，筹办成立了萧山明仕棋院。“明仕”二字由马晓春拟定，不用“名人”的“名”，而是“明天”的“明”，是考虑到当时各方面的实力都还差，成立棋院可以为浙江围棋打好基础，为明天培养一些好棋手。

2007年明仕棋院开始招生，邀请原浙江省围棋队总教练姜国震加盟，培训第一批学员。明仕棋院成立后制定了一个目标任务，要为浙江围棋队做点事情。他们设立了国家女子围棋队训练基地，签约承办3年的国家女队选拔赛，从这里走出了李赫、王晨星、宋容慧、范蔚菁等名将。还有设立萧山区中小学生棋类培训基地等等，这些大动作接连引发棋界关注。

除此以外，帮助浙江队冲甲是所有人最为挂怀的目标。浙江是传统围棋强省，上世纪末拥有马晓春、俞斌、陈临新三位九段棋手。但到了2003年，浙江新湖队降级，此后浙江队长年滞留围乙，无缘甲级联赛。2007年，萧山明仕棋院队从乙级连胜提前两轮升甲，却在第二年因一起大家都不愿再提的“事件”成为朝露昙花。

为了准备第二次冲甲，明仕棋院与浙江体育职业技术学院成功合作，于2010年12月组建浙江明仕围棋俱乐部，共建浙江省围棋队。签订合约前，项勇跟当时的体育局长立下“两年冲甲”的军令状。2011年，浙江绿环队在四川温江以乙级第一的成绩成功冲甲，提前实现了“力争在2年内让浙江省男子围棋重返甲级队行列”的目标，结束了浙江队7年滞留围乙的尴尬境况。这支队伍除外援姜东润外，秦悦欣、周贺玺、张涛都是本土棋手，是真正意义上的浙江队。

到了2012年，马晓春回归浙江建设银行队，担任总教练，招募外援金志锡作为主将，并从山东爱慕先生队带上了自己慧眼相中的爱将——柯洁三段。得益于金志锡的稳定发挥，大家眼中处于降级边缘的浙江队强势夺得季军的好名次。

项勇回忆道，当时浙江队的几个小伙子也不差，让柯洁上场也是顶着压力的，是马晓春坚持要让他上场。前7轮比赛柯洁上场未尝一胜，项勇担忧地找到马晓春，表示再不赢棋恐怕不能再让柯洁上场。终于到第8轮比赛，柯洁战胜刘曦成功开和，此后14场比赛取得9胜，一发不可阻挡。到了2013年，柯洁基本取代金志锡，担任主将角色。

浙江队取得成功，与老一辈棋手的指导帮助的分不开的。马晓春、陈临新等老棋手盯管训练，国家队总教练俞斌也对浙江棋手给予相当支持。老前辈们联手创造了浙江围棋的复兴。

萧山区承办的各类围棋大赛

在很多全国棋战新闻里面，都能看到萧山区的身影。包括全国个人赛、定段赛在内的许多重要赛事，都是由明仕棋院团队来负责具体的执行。

最早由萧山区承办的全国性围棋大赛，是在2005年。当时董彦所在的香港新世界围甲队，将两个主场放在萧山，一场对阵古力领衔的重庆队，一场对阵马晓春领衔的武汉队。但两场比赛规模都很小，并没有积攒太多办赛经验。

在2011年浙江队冲甲成功后，萧山一战成名。在浙江省体育局的争取下，全国个人赛第一次放到了萧山。这一场比赛受到区政府的高度重视，举办地点放在了五星级的金马饭店，是个人赛前所未有的先例。按照当时刘思明主任的说法，全国个人赛从来没有放进过这么豪华的场地，这是前无古人的，希望我们后面的围棋比赛能进入这样的高规格时代。当时的开幕晚宴一共40多桌，放在了国际厅举办，所有运动员都可以参加。

由于积极推广和宣传围棋积攒下了良好口碑，这以后的每一年，萧山明仕棋院都会承办和执行承办全国和浙江省的重大围棋比赛。2012年的萧山国际女子围棋邀请赛、2013年、2014年的全国围棋锦标赛（团体）比赛、2015年的全国围棋段位赛（定段组）以及2016年的全国围棋锦标赛（个人）比赛等国际国内围棋大赛等等，均受到了国内外参赛队员的一致好评。

包括在2023年初举办的第五届“汉酱杯”总决赛，由于疫情形势变化，原定在上海附近举办的“汉酱杯”不得不改道萧山，只有半月的准备时间。在萧山区文旅局表态支持下，明仕棋院决心执行承办工作，接下了当时谁都不敢接的烫手山芋。

项勇总结道：“我们搞比赛跟搞培训的理念是一样的，首先是把比赛搞好，然后再谈经济效益。不要去做一些不光彩的事情，给围棋项目抹黑。如果是以经济效益为先的，这事情就难做。我们搞培训一样是如此。”

围棋培训要以教育为先，质量为先

1997年项勇就开始在瓜沥一小培训围棋，6年间未收一分钱。在明仕棋院成立以前，区政府在体育中心为萧山区围棋协会提供了专门场地，以开展公益培训。在明仕棋院成立以后，围棋培训更规范，更有组织性。根据项勇介绍，现在棋院发展也还算不错，在疫情之前已经达到小2000人的规模。疫情发生以后，线上和线下学棋的总人数加起来还是有这么多，但是从线下转到线上的有好几百，目前正在逐渐恢复中。

项勇的培训事业是从围棋协会一路走来的，他始终认为：围棋培训行业的定位首先是教育，只能按教育的思路理念去做这个事情；而不仅仅是搞经营、搞培训，以赚钱或经济效益为主。

来到萧山，同明仕棋院交流的各地组织或机构有很多，谈论的大都是怎么进学校招生，如何搞营销的那一套。他们大都遭到项勇婉拒。项勇认为，明仕棋院的初心是推广和普及围棋这项目，还是应当以坚持自己的理念行事。至于怎么样生存发展，是否要用企业的理念去规范，又是另一回事。

项勇坦诚地说：“说不挣钱那也是空话，否则企业生存都成了问题，有这么多人干活你总要发工资。但是你说就是为了赚钱，那就没多大意思。可以赚钱的项目太多了，搞围棋培训肯定不是首选。我还是觉得，搞围棋培训要以教育为先，质量为先。围棋培训重在传承，不能砸围棋的品牌，让人觉得这单纯是一份工作、一个职业。”

这样的理念在教学上逐一体现并实施。在围棋启蒙上，包括围棋进学校，明仕棋院完全恪守公益原则。有一些新加盟的教练都感到不理解，质疑他们进学校为什么不能去招生？项勇规定，教练进学校只能推广你所从事的项目，比如象棋或是围棋，但不能去推广棋院，“明仕”的品牌不能出现在学校里。项勇进一步阐述：“我们要做的工作是什么？比如萧山有5万个小朋友，你能让3万个人来喜欢围棋就可以了，而不是说让他们来喜欢我的棋院。”另外，在棋院启蒙教学中也有公益部分，1个学期3个月有9次公益课，让小朋友们都来感受一下，看看对这个项目有没有产生兴趣。

明仕棋院对一些经济条件相对一般的孩子，还提供免费或打折的资助措施。在被资助的学生当中，几乎没有走关系、走后门的孩子。真正的优惠都放到了社区和学校，给予了需要帮助的人。目前萧山的社区学校都有各自的棋队，定期举行“三棋”比赛。有些孩子有这方面兴趣，家庭条件又确实一般，坚持不了一年几千块钱的学费，明仕棋院都可以给予优惠，甚至免费。这样的孩子并不在少数，还有一直学到业余5段的，棋院都没有收过他们学费。包括所有的网络教学平台，都是由棋院花钱承担，没有让小朋友自己花钱。

在公益这点上，项勇觉得明仕棋院“做得还可以”。“让小朋友产生兴趣，他们的家庭也能承担，我觉得这种培训模式能够长久一点。我们要保护这个品牌，不能去损害它。”

他认为，现在围棋教培的整体氛围有些走偏。萧山这么小的一个区，就有五、六十多家培训机构，有的就是一个人在家里开办，目的只是养家糊口。那么他们在宣传、动机和理念等各方面，就有可能走偏。“一旦太功利，宣传上就会不真实，有些地方会夸张，有些地方就会忽略。”“一旦以钱为主，他排课的时间跨度也会拉长，比如说明明一年时间就可以定段，他有可能就会拖到一年半或两年。“这对围棋而言也是不尊重的。

明仕棋院在这方面就相对比较注意，有明确的标准可参考。不论线上考级还是线下考级，整个杭州平均线是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要明明是3个月的事情，让小朋友等到6个月”，项勇说。

（辟邪剑）